1949年上海战役，聂凤智指挥的五个师，突破了苏州河防线，向上海的“心脏”迈进，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恰好此时陈毅打来电话，聂凤智洋洋得意地讲述了自己用萝卜伪造陈毅“大印”，假传军令的经过：

“陈老总，这功劳可是你的哩！”

解放上海陷入僵局，聂凤智成“众矢之的”

作为当时远东最大的城市，上海是我国的经济、金融、文化中心，在国际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解放上海，不但要打军事仗，同时还要打政治仗，做到“军政全胜”，将上海完好无损地交回到人民手中。

面对强敌，要将战场“完好地保存下来”，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矛盾。为此聂凤智按照中央的指示，在党委会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进攻市区，不准使用火炮和炸药等重武器，只准使用轻武器。

听完聂凤智的建议，场内一片哗然。

图丨聂凤智在解放战争时期留影

大道理谁都会说，但眼前的现实是，这是一场战争，战争必定会造成破坏，想要将战场完好保存，等同于创造奇迹。其他人提出各让一步，不用大炮和炸药包，小炮和小炸药包无论如何不能少。

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聂凤智只好搬出“军事主官决定权”，命令部队坚决执行自己的命令。

刚开始的战斗还算比较轻松，虽然京沪杭警备司令部汤恩伯，建立了数十里的防御工事，但在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很快也灰飞烟灭。

从战斗打响到占领上海西郊的虹桥机场，除了个别干部发几句牢骚，大家都依令行事。但部队在向市区进攻时，矛盾又变得尖锐起来。

敌人沿苏州河建立了强大的防线，依靠北岸的高楼作为掩护，部署了稠密的交叉火力，桥头、路口还构筑了碉堡，配备坦克和装甲巡逻车，无论解放军用哪一种方式突破，都被敌人居高临下的火力压制。

眼看着伤亡越来越多，突破苏州河毫无进展，部队中的不满情绪开始越来越强烈。

聂凤智匆匆赶到苏州河边，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图丨上海苏州河

由于我军禁止用重武器，无法摧毁敌人的火力点，为部队做掩护，进攻部队几乎成了敌人的活靶子。敌人站在河对岸的高楼上，子弹疯狂地倾泻而下，轻而易举就阻挡住了进攻的部队。

眼看着战士们一波一波地往上冲，又一批一批地倒在血泊中，聂凤智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不用重武器，这样的火力点无法摧毁，要想过河，几乎成为不可能。战士们纷纷请求，只用少量的重武器，打掉敌人的火力点，绝不多放一炮。

聂凤智一时间被推到了两难的境地。他何尝不知道，使用重武器，部队早就跨过苏州河了，高楼大厦再有价值，炸塌了可以重盖，战士们的命没了，就再也无法复生。

可一旦下令使用重武器，火力点打掉了，一些楼房也就没有了，下面那么多老百姓，一炮下去，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眼看着战士们已经打得红了眼，一旦解禁，恐怕再难控制住。

考虑再三，聂凤智含泪做出决定：禁令不能解除，炮弹一发也不准打！

但战士们实在不忍心看着更多的战友倒下，不少干部也气得开始骂娘，说我们的军长到底爱什么，是爱资产阶级的楼房，还是爱干部战士的生命。甚至有人直接将火炮一股脑地拉到了河边，光是一栋百老汇大厦，就被几十门火炮齐刷刷地对着。

图丨百老汇大厦

当聂凤智听说下面战士们的反应时，只觉得脊背冷嗖嗖的，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服。战士们被情绪左右，随时都有“抗命”的危险，聂凤智只好再次下令：绝对禁止打炮！谁敢擅放一炮，军法从事！

为了“军政全胜”，他不惜多次动用“军事主官决定权”，却被政治主官们说成“独断专行”、“骄傲自大”、“个人英雄主义”。但聂凤智还是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除了重新部署前线部队外，他再次以军事主官的身份严令：

“我再说一次！为了上海人民，我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已经有令在先，谁要打一炮，我就要这个人的脑袋；谁要用一包炸药，我就要这个人的脑袋！这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错了我个人负责！”

巧用萝卜伪造“大印”，顺利破解战场僵局

在解放军的凌厉攻势下，汤恩伯一早就乘船逃跑了，留下第51军军长刘昌义，临时加了个“副司令”头衔，命令下“统率”上海残余的国民党军队继续坚守。

图丨汤恩伯旧照

聂凤智深知蒋介石政府内部矛盾根深蒂固，刘昌义根本指挥不动在上海的所有部队，因此在稳定内部的同时，派人抓紧与刘昌义联系，尽快争取刘昌义向我方靠拢，从敌人内部分化瓦解。

没过多久，负责联系的第81师政委就带回了消息，由于我军狠狠打击了国民党“少壮派”，刘昌义自感危在旦夕，表示愿意考虑我方提出的条件。

这一消息让聂凤智喜出望外，前线战事胶着，如果能争取到刘昌义，将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会彻底改变前线的战局。

没过多久，敌人警备司令处打来电话，聂凤智立即让刘昌义本人亲自来接电话，他直截了当地对刘昌义说：“刘军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中一条是光明大道，就是放下武器。这样做，不但可以保证你部全体官兵和包括你太太、子女在内的你本人的安全，还可以取得人民对你的谅解，历史也可能会因为你保全了上海，保护了上海六百万人民群众而记你一功。这是陈毅将军要我转告你的！”

图丨陈毅旧照

一听是“陈毅将军”的亲自关照，刘昌义立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陈毅是共产党内的大人物，又是华东部队中的最高统帅，自然言出必行。他赶忙和对方再“敲定”一下：

“敢问阁下是……”

“我姓聂，聂凤智，是第三野战军第27军军长。”

“哦，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刘昌义确定了和自己通电话的人的身份，默默在心里记下了，是陈毅将军手下的战将，聂凤智军长。

“别‘久仰大名’了，还是谈正事吧。”聂凤智不让对方喘一口气，乘胜追击地说道。刘昌义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不慌不忙地继续追问，陈毅军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聂凤智怎能不明白刘昌义心里在想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陈毅将军就在后面不远，给你的投降命令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这一招效果极佳，刘昌义听完后沉思了片刻，说自己马上亲自来面谈。

其实聂凤智哪里有什么“投降命令”，见自己的计谋有了效果，他立刻吩咐副参谋长起草一份所谓“陈毅”的命令，又让政治部主任去地里拔个萝卜，刻一个“陈毅”的“关防大印”。

图丨聂凤智旧照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刘昌义来到了解放军的指挥所。这里原本是一个二层楼的小照相馆，聂凤智住在楼上，听说刘昌义来了，他嘱咐作战科长先下楼招呼。

作战科长几次三番请聂凤智下楼，结果都因为“军务太忙”，就是下不来。混迹官场多年的刘昌义，立刻感觉出聂凤智在军中的地位和作用。等聂凤智终于被“请”下来时，尽管貌不惊人，刘昌义却对他有了几分敬畏。

“你叫刘昌义？”一见面，聂凤智劈头就问。刘昌义毕恭毕敬地立正，忙回答称是。一旁的人看着聂凤智煞有介事的样子，不免心中暗自发笑。

“那好，我现在就向你宣读我们陈毅将军的命令！”紧接着聂凤智郑重其事地宣读了“陈毅”的投降命令，然后递给了刘昌义。

这种形势下，刘昌义怎么可能会怀疑命令是假的，也无暇顾及上面的印章是不是伪造的，草草看了一眼之后，刘昌义实实在在点头表示“谨领”。

直到这时，聂凤智才客客气气地请刘昌义坐下，让人给刘昌义端上一杯茶，然后设身处地的与他谈形势和我党的政策。刘昌义当即表示，自己率领的51军当晚就撤出阵地，听候处理，但其他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他就无能为力了。

一切正如聂凤智所预料的，刘昌义并不能指挥其他的部队，因此他对刘昌义说：“只要51军撤出就行，其他的不为难你。”

图丨解放军向敌人阵地发起进攻

就在聂凤智和刘昌义会面的时候，前线却出了一件大事。聂凤智苦口婆心地解释禁用重武器的原因，但部队的抵触情绪一时间无法消除，炮团的一位战士就是不买账，叫嚷着军长爱出风头，自己就要放一炮，给军长看看。

聂凤智手下的这些兵，在他的带领下，一个个都不好惹，想通了能赴汤蹈火，想不通，管你什么职位，他都敢骂敢顶，就算是聂凤智也不例外。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自己却使不上劲，这名战士骂骂咧咧地开始行动起来。

等副团长发现跑去制止的时候，“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已经打了出去，把百老汇大楼打了个大缺口。

这下可捅了大篓子。聂凤智在军中的威严人尽皆知，说要脑袋，那就是真要脑袋。副团长一看事情严重，一边让人把那名战士抓起来，一边打电话向聂凤智报告。

此时51军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聂凤智接到报告哑然失笑。自己三令五申说了这么多次，居然还真有人还敢放炮。聂凤智打心底里喜欢这样的战士，敢反对自己，又爱惜战友，这两样正是成为一个好兵的基础。

好在其他炮团的战士比较服从命令，并没有因为这一炮而纷纷效仿。聂凤智在电话中交代副团长，就不要逮捕那名战士，敌人把他打火了，干一两件傻事也难免，教育教育就行了，但以后要绝对注意，不能再出事。

图丨解放军冲过苏州河

违抗军令又不受到处罚，在聂凤智手下绝无仅有。那名战士得知自己没事后，高兴得不得了。等冷静下来之后，他也认识到上海是个特殊的战场，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其他人也明白，正是因为情况特殊，聂凤智才网开一面。

不管怎么说，51军的事情和平解决，趁着撤出阵地的时机，聂凤智派人连夜抢渡，顺利拿下苏州河对岸，部队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由于聂凤智手下的27军率先打开缺口，苏州河攻防战以解放军胜利告终。彻底打破了难以进入上海市区的僵局，为攻入上海的核心打开了通道。

事无巨细做出安排，不给百姓造成不便

正当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陈毅给聂凤智打来电话，询问前线的情况。听完聂凤智洋洋得意地讲述自己伪造军令的事情，陈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聂凤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把我也‘全权’代表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聂凤智第一次“假传军令”。早在攻打济南的时候，他就擅自将“助攻”的命令改为“主攻”，打得守城的王耀武乱了阵脚，一时间无法判断解放军的主攻方向，让解放济南整整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图丨济南战役中的解放军战士

稍微停顿之后，陈毅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办法想得不错，功劳也归你。可是，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杨树浦那边怎么样了？那儿可是上海的心脏！”

陈毅的一句话，戳中了聂凤智的痛处。他赶忙报告说，杨树浦发电厂由青年军控制，刘昌义指挥不了，所以还没有解决。

汤恩伯撤退时，下令青年军坚守此地，等上海彻底失守，就将此地炸掉，让上海变成一个“死城”，生产、生活都不能正常运行。一旦派人攻打，结果就会如汤恩伯所愿，这也是聂凤智最头疼的地方。

陈毅当即询问杨树浦的守敌是哪一部分。当听说负责的副师长名叫许照时，陈毅既兴奋又着急地说：“你赶快找一下蒋子英的下落，此人是国民党陆大的教授，一直住在上海，许照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请蒋子英出面，做许照的工作，让电厂守军放下武器。”

对于让曾经的老师去劝得意门生这件事，聂凤智心中有些疑虑，但他坚信陈毅的判断不会错，转身派人去办。通过刘昌义打听到蒋子英的号码，聂凤智高兴地抓起电话，打进了蒋子英的寓所。

当听说是陈毅派人来请自己劝降许照时，蒋子英满口答应，说自己一定尽力。结果电话另一头的聂凤智却毫不含糊：“蒋先生，那不是尽力的问题，是一定得想办法办到的问题。”

图丨解放军冲进上海市区

在这个重要关头，聂凤智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萧镜海，换上便衣去找蒋子英，与他一起“单刀赴会”，劝降许照。

经过一番会谈之后，蒋子英不负众望，成功劝降了许照，同意放下武器投降，还上海百姓一个完整的城市。为了防止手下人出现变故，萧镜海给许照出主意，召开一次全体军官会议，一次解决这个问题。

由于部署周密，处置得当，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大家都没有意见表示同意放下武器。萧镜海立刻通知部队前往发电厂，完成了和平接收，为上海人民立下了一件大功。

自此上海得到了解放，在没有受到大的破坏下，完完整整地还给了上海的百姓，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

事已至此，聂凤智还不满足，他知道上海的情况复杂，决定将“军政全胜”的政策，执行得更加圆满。

他费了很大的功夫，将部队入城后所有的行动，都作了具体的规定。包括部队一律不得进入民房休息，就地睡在马路两侧；不准在市区购买生活用品，以免影响市民的生活秩序，甚至连吃饭、大小便都做了仔细安排。

图丨睡在大街上的解放军

几十万大军进入上海，基本上没有给上海百姓造成不便，同时在上海地下党的协助下，基本做到了部队打到哪里，公共交通就通到哪里，大部分工厂没有停工，商店没有停业，水电没有中断，通讯联络也畅通无阻。

无论历史如何变迁，聂凤智的名字，将永远留在上海的历史上，永远都不能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