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喜鹊·四（豫剧改小说）

苦妮大娘失踪了！县法院调解法官李瑞芳和村养老调解干部樟栓接到电话，顿时慌乱起来，马上组织乡亲们去找，村里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大家从白天找到晚上，都一无所获。

此时，天已全黑，又下起了滂沱大雨，电闪雷鸣。一个瘦小的身影离开村子，正跑向大山深处的山神庙。月黑风高，山路陡峭，可这个瘦小的身影，走到陡峭处，山路又滑，这个瘦小的身影只能一路走一路爬，这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大成家的女儿小玲。小玲下午放学后，去奶奶屋里，发现奶奶不见了，就四处寻找，可她找遍了能找到的任何地方，都没见奶奶的踪影，便出村去山神庙去找奶奶。

月黑风高，风撼山林，林咆哮，雨打山，门门不牢。雷掀庙瓦，瓦垄翘，电劈黑夜，夜难熬。大风吹开庙门，无处可去的苦妮大娘在庙里面，大风一次次吹开庙门，苦妮大娘一次次去关门，可狂风呼啸，门一次次又被吹开。苦妮大娘无奈，只好趴在地铺上失声痛哭。

苦妮大娘哭道：“难道今天是我寿限到？让我苦妮赴阴曹。霹雳闪电把路照，狂风骤雨把幡摇。”一声惊雷，吓得苦妮大娘一哆嗦。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苦妮儿，别受罪了，跟我走吧！”苦妮大娘猛然一惊：“他爹，是你吗？是你叫我嘞吗？你咋不说话了？”此时苦妮娘已产生幻觉，抱着老伴的被摔坏的遗像大声哭道：“他爹……刚才你一声声将我呼叫，为什么眨眼间你又静悄悄？他爹他爹呀，你可曾记得？临走时你把我的手来捞，你低声将我开导，说一句喘一句泪流眼角。你说道：苦妮苦妮啊！你的命不好，摊上我个短命人，把你煎熬，只求你尽孝道把老人照料，只求你拉巴咱这三棵幼苗。仨孩子你当成摇钱树，你再累也要施肥把水浇。你要苦熬苦盼，盼他们长大了，我的好苦妮儿，你才能苦尽甘来福寿高。他爹呀！几十年你的话我从未忘了，李苦妮我上安老下扶小，五冬六夏雪雨风霜终日操劳。他爹呀！他爹呀！你睁眼看一看，你睁眼瞧一瞧，你的苦妮呀，我的背驼了，我的腰弯了，头上根根银丝在风中飘。”

哭到痛处，苦妮大娘声泪俱下：“你的儿子个个赶上好世道，他爹他爹呀！你可曾想到？苦妮我只身孤影被他们村外抛，我栖身山神庙，受这大雨浇。他爹他爹呀！这三棵摇钱树果真长大了，只可惜你的苦妮人老了、力衰了，干巴着俩眼把树瞧，摇钱树摇不动，我哪来的福寿高？”

苦妮大娘越想越气，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把三个孩子养大，他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却不顾自己的死活，两次把自己赶出家门，孤苦伶仃，不如一死了之。死意已决的老人拿起绳子往山神庙梁上抛去，可山神庙太高，苦妮大娘左抛一下，抛不上去，右抛一下，还是抛不上去。

正在这危急关头，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奶奶！奶奶！”苦妮大娘一看，孙女小玲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小玲从村里一路走，一路爬到山神庙，此刻看到奶奶又惊又喜，激动地摔倒在地，跪着爬着扑向奶奶。此时的小玲，浑身湿透，脚上腿上满是泥水。苦妮大娘扔掉绳子，搂住小玲，小玲也抱住苦妮大娘，祖孙两人抱头大哭。真个是风凄凄雨凄凄，祖孙相抱暗抽泣。情凄凄心凄凄凄，山神垂泪供桌滴。

苦妮大娘赶紧用被子裹住小玲，小玲从怀里掏出个鸡腿，递给奶奶，说：“奶奶，这有个鸡腿，你赶紧吃吧！俺爹俺娘不孝顺你，小玲孝顺你。”苦妮大娘大为感动，哭着说道：“好孩子！”小玲大哭道：“奶奶！”

“庙里有人吗？”庙外面传来李瑞芳的声音，小玲毕竟还小，听到有陌生人，说：“奶奶，我怕！”穿着雨衣的李瑞芳，拿着手电走进了庙里，看到一脸惊恐的苦妮大娘，抱着浑身哆嗦着的小玲。问道：“你是苦妮大娘吧？”

苦妮大娘说：“你认识我？”李瑞芳说：“我会猜。”又看着小玲道：“你是小玲吧？”说着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着了庙里空地上柴火，给祖孙两人取暖。苦妮大娘又说：“他大姐，雨大风狂，你咋一个人上着北山老林嘞？”李瑞芳没有回答，说：“这庙里四面透风，可别把你们冻坏了。”说着把又抱了点干柴放到火上。叫小玲：“小玲，来，快来暖和暖和。”小玲从奶奶怀里出来，蹲到火堆边烤火。

苦妮大娘问道：“他大姐，看你这身打扮，你是乡政府的干部吧？”李瑞芳坐到苦妮大娘身边，抓住苦妮大娘的手说：“不是。”小玲也问道：“阿姨，警察叔叔穿的是绿军装，你咋穿的是蓝衣裳呀？”李瑞芳说：“小玲，你仔细看看，阿姨跟警察叔叔穿的一样吗？”小玲摇头道：“不一样。”

李瑞芳对祖孙二人说：“头顶国徽闪金光，肩扛天平法度量。神圣职责至高无上，惩恶扬善把正义伸张。”苦妮大娘问道：“你是法院的？”李瑞芳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呀！”苦妮大娘道：“找我的？”李瑞芳说：“我们是县法院新成立的老年人合法权益巡回法庭，专门审理涉及老年人赡养、债务、房产这类案件的，保护老年人合法权益不受侵犯，是我们的责任。你那三个儿子不尽赡养义务，逼你栖身破庙，你就有权诉讼于法庭，我们一定给你做主。”苦妮大娘问道：“告他们？”把手从李瑞芳手里抽出来，哆嗦着说道：“不！”

李瑞芳开导苦妮大娘道：“大娘，常言说百姓心里有杆秤，全村人为此事义愤填膺，纷纷到县乡两级举报反应。县里派出了巡回法庭，大娘啊！受虐待万不可捂着、盖着，硬挨硬挺，大娘啊！要依靠法律把腰撑，敬老爱老保老护老法律有规定，遗弃老人是犯罪法律不容。老人千万别想不通了就走绝境，要理直气壮把老人的权益争，争一个天高气爽夕阳红。”小玲听了激动地说道：“阿姨，你说的真好哇！”

这时法庭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到了，叫道：“李庭长，他们都来了。”村里找苦妮大娘的众位乡亲和苦妮大娘的弟弟都在工作人员身后。苦妮大娘的弟弟跑到姐姐跟前，拉住姐姐的手哭道：“姐，我对不住你呀！我不该让他们轮着养活你呀！”苦妮大娘说：“兄弟，别说了。”苦妮大娘的弟弟说：“哪也别去了，还回咱家吧，孙男娣女会孝敬你这个老姑奶奶嘞！”

李瑞芳问大成舅：“你就是留柱大伯吧？”大成舅问道：“你是？”县法院的工作人员说：“这是咱们县法院的李庭长李瑞芳同志。”大成舅一听是法院的李庭长，赶紧站起来哭道：“李庭长！”李瑞芳拉住大成舅的手说道：“大伯，我们下午回放路过此地，闻听苦妮大娘受遗弃出走的消息，我们特地赶到这儿来了。”大成舅回头对苦妮大娘说：“姐，法官都知道了。”回头对李瑞芳道：“李庭长，你要给俺姐做主啊！”说着这位七旬老人给李瑞芳跪了下去，李瑞芳赶紧去搀扶。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大声喊：“小玲！小玲！”这是大成和他媳妇王金凤到了，跟着来的还有二成和刘玉叶。王金凤和大成慌慌张张地跑到小玲面前，责备小玲：“乖，你咋跑到这儿来了，你让爹妈找得好苦哇！”他们不管老娘的死活，只关心小玲，令人心寒又心酸。

小玲可跟他们不一样，小玲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小玲看到她爸妈这样，两个小手抬起来使劲一甩，喊道：“恁要再不孝顺俺奶奶，我也不跟恁过了。”说着哭着跑到奶奶怀里，这五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不得不令人唏嘘。

樟栓对李瑞芳道：“李庭长，杨大成杨二成我都找来了，只有杨三成，咋找都找不着！”他舅舅说道：“找不着？当然找不着了，我在集上碰到他，让他骑车带我去找他娘，他说他对象还等着他嘞！他会要娘？”

李庭长问道：“哪个是杨二成？”樟栓把二成拉了过来，指着他说道：“这就是杨二成。”二成问道：“你是？”樟栓说：“这是咱县法院的李庭长。”二成疑惑道：“法院？庭长？”他多聪明，转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李庭长，我可没犯法。”李瑞芳道：“犯不犯法，我们还要作进一步调查，关键是取决于你们弟兄三个人对你们生母的态度，如果你们一意虐待，甚至遗弃，法律会追究你们责任的。”

杨二成狡辩道：“李庭长，你可别听他们胡说。”众乡亲七嘴八舌道：“谁胡说了？谁胡说了？”

李瑞芳问道：“你母亲有没有养老房？”二成：“谁说没有哇？”李瑞芳有问：“那么大娘为什么没有地方住？”二成说：“俺娘提出要修房子嘞。”众乡亲问：“你修了没有？你修了没有？”二成没给老娘修房子，还把老娘的房子做了仓库。听大家问他修房子的时候心虚，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大声了：“当着法官的面，恁恁想吃了我呀？”众乡亲骂道：“蛮不讲理，什么东西？”

刘玉叶多能，赶紧跑到李瑞芳面前笑着说道：“庭长啊！一听说俺娘在老大那出事儿，我和二成就赶紧赶过来找，你看俺俩的衣裳都淋湿了。”众乡亲道：“谁的衣服没淋湿？”

刘玉叶叫二成：“老二，咱娘是恁仨的娘，可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娘在老大那儿待不下去，没地方住呀，多三天，咱认了。”二成一拍胸脯道：“认了！”说着刘玉叶笑着走到苦妮大娘跟前蹲下：“娘！今天我们就接你回家！”

他舅舅对苦妮大娘说道：“姐，不管咋说，老二家说嘞还算人话。你要不想跟他们回去，就该住咱家吧！”苦妮大娘说：“兄弟，我都73了，还住娘家，这是啥说法呀？”刘玉叶说：“舅，看你说了，咋着也不能让俺娘再住娘家呀！”众乡亲也都说：“就是，不能再住娘家呀！”

李瑞芳趁此机会向乡亲们普及老年法：“乡亲们！乡亲们！我们国家是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同时也是世界上老人最多的国家，预计到本世纪末，我国的老年人将达到一亿三千万，我们的党和国家高度重视老年人的合法权益，颁布了老年法。”众人疑惑道：“老年法？啥是老年法呀？”

李瑞芳问刘玉叶：“你就是刘玉叶吧？”刘玉叶回答：“是。”李瑞芳说：“听说恁家是村里有名的富裕户，富了更应该尽赡养老人的义务。恁把恁娘接回去以后，要好好伺候恁娘，你们也有老的时候。”刘玉叶说道：“李法官，你放心，这山坡路滑，一会儿我就让二成背着俺娘走。”众乡亲道：“背，让他背！”

二成把雨衣一脱，说道：“娘，今天恁二儿就当着大家的面，可是要背你嘞啊！”苦妮大娘道：“我能走。”二成不是诚心想背，听老娘说自己能走，扭头就要走，说道：“能走哇！”他舅一听急了：“回来！”转头对苦妮大娘说道：“姐，让他背！”众乡亲也都说：“让他背！”二成无奈，只好俯下身去背他娘，刘玉叶还在一边说：“娘，慢点啊！”二成在大家的注视下，把他娘背下了山。

《花喜鹊》是当代优秀豫剧剧目，1998年由已故豫剧编剧王豫生老师创作，2017年拍摄成豫剧电影，由河南小皇后豫剧团演出。因《花喜鹊》剧情太过感人，为弘扬孝道文化，为了让这样好的作品更多人知道，特改编为小说，在此特向创作人王豫生老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