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故事#
五、牵挂永远
我当知青那年,一农场大约有几十人。其中,有“带队”的工人师傅,但多数是知青。
大家很团结,很少发生互相闹矛盾的情况。场领导、工人师傅和老知青们对我们这些刚刚走上社会的新知青们非常关怀,使我们时常感动着。我虽在那里仅仅工作了七个月余,却内心充满了留恋,农场生活的一幕幕,至今时现梦中,当年的许多人至今都在我的牵挂之中。重回家乡工作后,尤其是从政以后,我有了重回一农场的机会,也努力创造机会重回故地几次,但那里早就没了当年的热热闹闹、蓬蓬勃勃,只能让我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

四十五年过去了,好多人见不到了,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微信建群兴起后,我内心里十分渴望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一农场人也能积极地建起一个属于我们一农场的群,但却至今无望。改革开放后,我也看过许多反映当年知青生活的所谓“伤痕文学”,可与我们的一农场、与我自己的切身经历却完全对不上号。
一农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不少,可我只能试着忆起几位。有当年的耳闻目睹,也有后来的牵挂关注,但愿是客观的。

柳书记名叫柳天吉,好有味道的名字,有老天的佑护,当然是吉祥如意了。按照级别,柳书记顶多是个股级,也没多少文化。他对我们,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农场的管理,事无巨细,都要他来思考和安排。而好多事,他就像一位当家理财的大家长,在每天夜里来一次梳理,每日早晨来一次点卯,把一天里的大事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没见过他大发雷霆,也没见过他没头没脸地训斥过谁。有时嘴里有些口头语,与其说是骂人,倒不如说是对晚辈的一种亲近式的嗔怪而已。柳书记对我很好,每次给我派活儿,都柔和地叫我一声“徐子”。对我工作的满意,一脸微笑就是证明。当我离开岗位准备高考、参加高考后再回到农场,他却把农场参加林业局“七二一大学”举办的“森调业务培训班”的唯一名额给了我。这难道不是信任吗?他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参加了高考,就有可能要离开农场吗?至少也应该知道,即使我当年考不上,在那样的时期,也绝不会放弃继续考学,更不可能甘心和安心地在农场工作吧?多年之后我见到他时,他的眼睛因为眼疾已经看不清人了,我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他才似乎想起些什么,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聂副场长也是工人出身,名字却是很文化的“文臣”,几乎没有脾气一样。带着我们在山里的制材点时,与我们一样住大通铺,一样在食堂打饭,一样每晚烤着臭棉鞋。有时他夜里披上棉袄出去,回来时总忘不了往大铁炉子里填几块大柈子。白天,他也和大家一起劳动,数九寒天,也是满头霜雪。对我的工作,他是满意的,我跟他说话也没什么拘束。当我得知家里捎信说“母亲住院,让我回去”时向他请假,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安慰了我,并叮嘱我收拾一下,马上坐场部的胶轮马车回去,直接到桔亚沟林场的调度室堵运材车。我当时心里很感动。许多年之后,他找到在劳服工作的我,嗫嚅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儿子想调到局址来工作的事。见我痛快地答应了帮忙,他眼睛里才露出欣慰。

范师傅是农场开“耶特”的师傅,名叫范团员,也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名字,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刨根问底儿,虽然总能在街上见到他。那时,“耶特”可是农场运输的主力,也是唯一一辆既能运货物,也能乘人的交通工具,因此,范师傅和他的助手很忙,不是在田野里扬起尘土,就是在公路上动静很大地奔跑。但范师傅却没有那个年代手握方向盘的司机们常有的那种傲气和指手画脚,也没见过他喝酒。虽然不苟言笑,却面容和蔼。

那个年代,每个林业局都有很多操着独特手艺的人,如木匠、铁匠、瓦匠、剃头匠等。王师傅就是农场的铁匠。家住在桔亚沟林场,每天都是步行来上班。岗位是固定的,也是自由的,可他总是准时准点地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性格很好,说话和气,却在慢声细语中经常蹦出些哲理和幽默。他的手艺很精湛,一根钢筋,不管粗细;一块铁坯,不论大小,到了他的锤下,没一会儿就变成马掌、牛掌、二齿钩子、五齿耙子、拔锔子、小镰刀、铁锛子等等。几乎凡是铁能打的,他都会。

臧师傅是开油锯的。干活很认真,脾气有点倔。五十多岁了,自己扛着油锯上山,连个助手都没有。伐起桦树杆子来,也是自己端着油锯在林子里钻。有几次,我以为自己曾经用过油锯,想替他一下,可一上手,他就认为我的操作不对,指点几下,看我还是不得要领,就干脆把油锯要回去了,还毫不客气地说我“太笨”。我不生气,因为我的确算不上会使油锯,先前的摆弄,也不过是偶尔的好奇而已。任何精湛的技艺都是长期积累、日久磨练的结果,光凭热情或逞能是不行的,要不,人家怎么叫“匠”呢?我便乐呵呵地主动帮他拎一会油锯、提一会油壶。

苑凤山的父亲也在农场工作,是开“东方红”拖拉机的师傅。他的工作也很自在,是负责看护场里的塑料大棚的。自己也有一个单独的住处,就在大菜窖的里面,紧靠南门旁边的一间小屋。他那时就爱好美术,业余时间便涂涂画画,满墙都是画作,满地都是画具。他是七五届高中的,在学校时就认识。我也就抽空去过他那里,很羡慕他会画画。他也给我摘过大棚里的黄瓜吃。恢复考试招生后,他也曾考过牙林师,但终究没有成功。我那时已在牙林师就读,他特意去看过我,我们自然都很高兴。几年后再见面,他已是林业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局长家的乘龙快婿,他妻子也是我们农场的。而且,他的管理能力和经营眼光已经在图里河林业局的集体经济战线崭露头角。尤其是在林业局制药厂所属的知青队的队长任上,业绩突出,颇受器重。于是便被调到林业局劳服公司新成立的“兴亚公司”任经理,成为副科级。我那时已任劳服公司的党总支书记,算是他的领导,但交情在前,彼此也很谈的来的。那一年,正是中俄边境贸易有些盲目地“发烧”时期,仅临近的额尔古纳右旗就一下子成立了8个边贸公司。成立“兴亚公司”的目的,也是想在“红火”的边贸中有所作为。他也很尽力,但好景不长,没多久,整个呼盟的中俄边贸就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而纷纷铩羽而归。“兴亚公司”也是“三角债”缠身,经营困难。后来,他独自“闯天下”,又在山东潍坊干出一番事业。正应了那句“是金子到哪里都闪光”的话。
周姐叫周淑琴,是我同学周树义的姐姐,也是七四届高中生,个子很小,学习成绩却很好,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后来考上了林业卫校。周家姐弟四人在恢复考试招生后,都先后考取了自己理想的学校,在那个年代实属不易,而周父只是一位赶胶轮马车的车老板子。

周树义,是我初一五班的同学,后来叫了周建人。高个子,大眼睛,双眼皮,是标准的帅哥,脑子也很好使。上学时,他留给我的印象是虽然很聪明,却并没有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老师在,他表现出很守纪律的样子;老师一走,他就管不住自己了。但淘气的花样也是聪明的那种,绝不是傻傻地惹是生非。考试招生制度恢复后,在其姐姐哥哥的带动下,他仿佛一下子就醒悟了一般,马上收起了野野的心,经在林业一中任教的姨父的辅导,刻苦学习,终于考取了图林技校。参加工作后,一直表现优秀,也走上林业局环节干部的岗位,内退前,任职林业局综合调度室主任,很受领导们的认可。那时我还在劳服任职,作为老同学,他非常理解劳服所面临的困难,在政策允许和职权范围内,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尤其是对于负责安置残疾人员就业的劳服福利厂更是格外关照,很令我们感激。他爱人也是技校毕业的优秀女士,端庄、稳重,为人和善,工作能力强。其儿子也相当优秀,重点大学毕业后去了德国留学,如今在天津工作。

杨姐叫杨少华,那时是农场的兽医,是农场最漂亮的女士。真不知道怎么会让这么一位淑女去和粗野的畜禽打交道,也很少见到她现场为牲畜诊疗的场面,或许连马和牛们也知道怜香惜玉,让自己不生病吧?她的美,就是农场的一道最养眼的风景。她肤色雪一样,笑容花一般,连走路的步态都仿佛是舒展的舞。每一步似乎都有着精准的时间,不快也不慢;都有着精确的尺度,不会多一寸,也不会少一分。几乎从不正脸面对别人,可即使是侧影,也足以把男孩子吸引得管不住自己的眼神和那扭疼了的脖颈。

康姐叫康淑艳,性格有些高傲,也有些玩世不恭,总是毫不客气地批评别人,也总是毫无顾忌地校正他人的意见,眼中似乎也没有谁是领导的概念。理解的会认为她很讲原则,不理解的会说她有些刻薄。长相也算漂亮,但似乎缺少点亲和力。她是农场唯一的制材锉锯工,是顶重要又稀缺的技术工种。平时似乎没什么事,只有冬天到了,制材点开始作业了,她才跟着去。可农场设在山上的制材点,并不像大家想象和希望的那样热火朝天,总像打不起精神来一样,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儿。那台用195型柴油机带动的圆锯,稍一吃劲,就马上像气喘病发作了一样,甚至会被憋得断了气。制材组的人也是每天慢腾腾地出工,还没到吃饭点就停锯收工了。因此,制材成品垛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长高多少。她每天都跟着出去,抽空才锉锯。
我称她们姐,并不是特意。因为到了农场后,见到老知青,凡是陌生的,都认为既然是先来到农场的,年龄肯定比我们大,出于礼貌,男的都称哥,女士自然都叫姐。

还有林姐,叫林香。她给我的印象很好,其实,工作上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都在一个农场,见面是经常的,也就容易从自己的角度观察着、比较着。林姐也是漂亮的,却是本本分分的、没有丝毫刻意的、自自然然的美。从衣着到发式,都没有什么特别张扬的地方,却透出一种气质,是让别人感到亲切的那种。可是,她的美又是让人尊重与踏实的,不会想入非非的。你可以与她打招呼,请教她一句两句什么问题,也可以阐述一句半句自己的什么观点,但都是自觉尊重她的,来不得半点胡思乱想。她也是七五届的。从离开农场后便很少见面,据说儿子在西安,她自然也去了。但愿林姐一切都好。
时间真是快呀,一晃,我离开一农场已经近半个世纪了。可眼睛一闭上,大脑中就会清晰地浮现出当年那一草一木。更牵挂着我的那些知青战友们。除了写出来的,还有许多想写却不知道如何下笔的。如,很有干部范儿的农场会计张西皋,如,性格开朗、身强体壮、爽快豪气得像个男子汉的郝姐,如,很有志向、后来也可能是通过考学走出林区的卢梦岩。如,与我同届,但初中毕业就来农场、负责磨黑面的门同海。还有许多是实在记不起名字的,如,在食堂工作、总是爱笑的栾姐,七四届高中文艺班的、嘴皮子很溜,说出话来一套一套歇后语的刘哥,还有绰号叫“李半勺”的老工人等。有些是离开就再未见过面的,有的是知道一些消息却时常失联。但心中的牵挂与关注却是真实的。比如那位主动为我参加高考报了名的赵大哥,几十年再没见过面,真是希望他一切都好。

六、感叹时光
都说沧海桑田,都说今非昔比,都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人生;地球不会因我们的留恋而停止转动,哪怕一秒钟。生活能够教会我们的只有珍惜、珍视、珍重。
一农场,离开它很久了,连一张照片都没照过。一农场的样子,在记忆中也渐渐模糊了。一农场的现在,想来可能也回归本来的蛮荒了,但也肯定不是当年的面貌了。我的那些熟悉的人们,也不知演绎出多少精彩的故事了。但愿好人一生平安,但愿大家也与我一样,还记着一些当年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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